丹尼爾快步走到了車前，接過泊車員遞來的車鑰匙，拉開車門時扭頭看了一眼。吳青青披著一身淡光站在那裏，頭發披下來擋住了臉，看不清表情。

他的神情微微有些松動，抓住車門時背僵了幾秒，呼吸也跟著顫得有點急。

吳青青擡頭看過來了，丹尼爾立刻收回視線，猛地拉開了車門，上車就走。從後視鏡裏看，吳青青一臉茫然地踏下臺階，沿著路慢慢地往前走。

他的手在衣兜裏掏了幾下，拿出一個癟掉的煙盒，倒了好幾下，倒出一根斷掉的煙。他捏著半截煙聞了一下，又去摸打火機。手指剛觸到打火機時，手機響了。他轉過臉看了看上面的號碼，戴上了藍牙耳機。

“你到底什麽時候給我，有關我兒子的下落？你在耍我嗎？我的耐心是有限的。你要我開這個店，你要我去”喬大成怒氣沖沖的聲音傳了過來。

“急什麽，該給你的時候就會給你。”丹尼爾終於點著了煙，慢吞吞地說道：“再說了，你當年拋棄了他們，他們說不定也不願意見你。”

“說不定？我現在這麽有錢，他肯定願意過來。你告訴他，馬上來見我，我就馬上寫遺囑，我的錢全是他的。”喬大成急巴巴地說道。

“是啊，有錢。這麽有錢，急著找兒子到底是為什麽呢？呵呵……想換掉心臟，還是肺，還是腎？你得你兒子願意才行。”丹尼爾笑了起來。

“你、你……”

“別說得那麽感人，思念兒子，你是為了自己活下去吧。想活下去，現在只能聽我的嘍。你傳個消息出去，說那些人的資料全在莫越琛的手中，他要幫他的主子做政績。已經弄倒了一個姓唐的，接下來又有人要倒黴了。”丹尼爾慢悠悠地念了幾個名字。

“你自己去傳消息，這種小事也得我去幹，你是想把莫越琛引過來打死我嗎？”喬大成冒火地說道。

“不行啊，你要找到你兒子，就得給我做事。”丹尼爾說完，把手機掛了，丟到了後座上。

半支煙早就吸完了，他把煙頭摁滅，油門踩到底，一直往前開。

——

喬大成在房間裏宛如困獸一般轉了幾圈，把幾名手下叫了進來。

“老大。”幾人互相看看，整齊地站到了他的面前。

“莫越琛是個神經病，我如果繼續被這個人甩得團團轉，莫越琛一定不放過我。我現在是在別人的地盤上，不能太冒失。所以我得弄明白幾件事，你們都聽好了。”喬大成撫了撫稀疏的頭發，轉過頭看手下人，“這個人和莫越琛有罅隙，得弄明白是什麽原因，就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人，他給我的這些名單又都是什麽人……”

“不用打聽了，我聽說過！這些人全是郴城和附近幾個市有頭有臉的大佬和要員，都是家裏人犯了事，舒琰用了一些手段幫他們擺平了這些事。他的律師所有一個叫顧辭的偷走了資料，假死之後，整容回到郴城，向每個人勒索兩千萬，他已經成功了六次，第七個人正在轉帳，花重金買他的命。這消息已經在道上傳開了，都在找他的下落。我想，用不了多久，警方也會嗅到氣味。為了趕在警方之前滅口，這些人一定會很瘋狂。如果這個人死了，老大再想找到您兒子的下落，可就難了。”有個手下立刻站了出來，激動地說道。
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喬大成坐了下來，又撫了撫油光發亮的額頭，低喃道：“關鍵是，這小子到底是怎麽知道得這麽詳細的……難道他就是我兒子？”

“那他應該和你相認，怎麽會和你為難呢？可能是你兒子的朋友。”

喬大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，小聲說：“是這個道理。”

“聽說，顧辭特別喜歡莫越琛的太太，這是向莫越琛報覆搶了他的女人。這個女人就是他的心結。”

“童心晚？”喬大成擡頭看向他。

“對，就是童心晚。顧辭和這女人是一起長大的，作夢都想和這女人結婚。但是之前童老頭兒嫌棄他窮，所以不同意。這小子想發財想瘋了，所以就出了這麽一個招，偷走了舒琰手裏的這些資料。舒琰最近也很惱火，被那些人逼得四處躲藏。我們只要把童心晚抓到手，這小子就不得不出來面對你。”手下人建議道。

“可是……莫越琛很難纏哪。”喬大成有些猶豫。

“不要緊，莫越琛為了迷惑那些大佬，讓封衡把童心晚給帶走了。現在就在封衡的雲巔別墅裏住著。封衡這人有些來歷，他父母都是道上的，以前還挺有名，是能鎮住一方的人物。所以現在大家還以為封衡也被敲詐了。實際上，這小子也盯著童心晚，心心念念要弄到手。”手下人繼續說道。

喬大成盯著他看了會兒，朝他勾手指，“你過來。”

這名手下走上前，彎腰湊過去。

喬大成猛地抓住他的衣領，另一手抓起桌上的酒瓶，砰地一聲敲碎了，用尖角抵住了這手下的眼睛，惡狠狠地問：“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？是誰讓你告訴我的？”

“老大……老大……”手下的腿一軟，直接跪到了地上，嚇得臉色巨變，“老大這些全是我偷聽到的……真的不騙你。郝曉楠和幾個闊太太在樓上泡溫泉，正在聊這些事。我全聽到了。這個女人是個消息通，什麽事都知道。不信您去問！我跟您這麽久，什麽時候背叛過您哪……”

“郝曉楠？”

“就是她啊，這個女人八面玲瓏。正在巴結幾個闊太太，她就說了一些這種事逗那些太太們開心。這些太太全讓男技師去伺候，我帶他們幾個進去的時候，她們還在聊這些。我就多聽了一些。”手下人喘著粗氣，大汗急湧。

喬大成慢慢地松開了酒瓶子，把他往地上猛地一推，黑著臉說道：“童心晚……長得還是挺漂亮的，比她媽媽要好看多了。童老頭還挺有福氣，娶了個漂亮老婆，又生了個漂亮女兒……”

“老大，幹嗎？”幾名手下都圍了過來。

喬大成扭頭看了一眼，陰沈著臉揮了揮手，“都下去，我好好想想。”

幾名手下快步退出了辦公室，喬大成轉了幾圈，重重地跌坐在沙發上，手在腰上揉了好幾下，眉頭慢慢鎖緊。

他坐了好一會兒，從衣兜裏掏出一只泛舊的懷表。這東西看上去就有些歲月了，現在已經沒有幾個人用這種舊物。他打開懷表，裏面嵌著一張照片，照片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女人。

他撫了撫照片，喟嘆道：“二十七年了，你到底有沒有生下那孩子？”

風撞到玻璃上，嘩啦啦地響，一聲雷鳴之後，幾扇玻璃都開始嗡嗡震響。

——

莫越琛正握著手機和童心晚視頻，她剛和封衡玩過了賽車，正要洗澡。

“行了，別和我說他有多好了，我現在正後悔，想把你接回來。”他擡起食指，揉了揉眉毛，低低地說道。

“別啊……這裏空氣又好又安靜……”童心晚沖他做鬼臉。

莫越琛啞然失笑，手指撫過屏幕，低低地說道：“你這丫頭，我是不是太縱容你了？居然讓你和情敵呆在一起。”

“我要去洗白白然後睡覺了，我們的寶貝都困了。”童心晚掀起衣擺，讓他看隆起來的肚子，：“快和我們的寶貝說晚安。”

“你去洗，別掛了，讓我看著你。”莫越琛眸光閃了閃，手機舉得近了點。

“滾……我才不要……”童心晚賞他一記白眼，“等下我要是在水裏放屁怎麽辦？我需要隱私，謝謝。”

莫越琛看著暗下來的屏幕，無奈地把手機放開。

周楓抱著一疊文件快步走了進來，激動地說道：“找到了聶美晴說的供應方的頭頭了。這個地下供應鏈，不僅供應卵子，精子，還有代孕服務。小椿的資料還很完整。當時是一個富豪一直想要兒子，他一直養著的小三想借腹上位。她和聶美晴一樣，特地通過這家中介機構找了各種外形條件好、並且成績優異的大學男生，用了他的精子，成功懷上了小椿。但小椿出生之後就被檢測出有心臟病，富豪又查出這孩子不是他的，所以直接拋棄了母子。這個女人就把孩子丟到了醫院。他們不缺錢，所以上次以錢為誘餌，父母親根本不會出現。我們在裏面，找到了顧辭的檔案，他提供過一次。而且給小椿提供的那個男生，就是介紹他去的同學。”

“小椿？”莫越琛震驚地看著周楓，人坐了起來。

“是的。”周楓點點頭，低聲說道：“那個男生現在已經出國了。顧辭考進大學時，她媽媽已經傾盡了全力，又染病在身，能借的地方都借過了，助學貸款卻沒能辦下來，他的同學就介紹他去做了這個。我讓人去看過，那孩子現在長得很好，長大富之家，錦衣玉食。”

“一個人生來貧窮，並不是一個人去犯罪的理由啊。你看我，上大學的時候也很窮啊，最窮的時候一個月都吃最便宜的泡面。還有秀秀，她可是從最窮的山區來的，她的窮大家都知道吧？他還是大律師呢，若能熬過去，好好地走，什麽都能好起來。顧辭若不是這次盜走名單，以後的生活只會越來越好。我真是想不明白，他為什麽非要這樣做……如果僅是為了童心晚，我真是無法理解……”衛東撓了撓腦袋，小聲說道。

“記得他那次在KTV挨打的事嗎？”周楓突然問道。

“記得啊，聽說是把他的頭都打破了，還羞辱了他，他完了之後還去找過心晚尋找安慰。”衛東點頭。

“我感覺，那可能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了。”周楓轉頭看向莫越琛，小聲說：“他太渴望成功了，這樣的人會在牛角尖裏越鉆越緊，很難拽回來。心晚確定還是想救他嗎？回來之後，他會坐牢的。別忘了那個死在車裏的人……他難逃幹系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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